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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幻境的終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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冉竹呆呆坐著,兩耳屏蔽了所有的聲音,只有思緒在腦海中起伏。

所以,她沒有聽見身後的腳步聲,也沒有看見葉一肖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後。

一雙手搭上了她的肩,冉竹仍舊沒有回頭。

葉一肖蹲了下來,看著冉竹白皙的面容,恨意就浮現在了臉上。

他剛剛才從自己的幻境中逃脫,那些恥辱和嘲笑還在一路跟隨,面前就出現了最好的洩憤工具。

他伸出手,捏住了冉竹的臉,“你不是想活下來,你不是想和人結成同盟嗎?你不是還在我面前脫光衣服嗎?”

聲音從牙齒縫中流出,每一個音節都夾在著嘲諷。

但是冉竹臉上仍舊沒有過多的表情,偶然投過來的一個眼神裏也滿是嘲笑。

對葉一肖,也對自己。

不過都是在生活夾縫中謀求生存的人,誰又比誰高尚?

但是冉竹沒有註意到自己的衣服在奔跑中已經散落,皮膚在燈光下閃著光。

她沒有註意到的事情,葉一肖卻註意到了。

想起被打斷的事情和自己這麽久以來夾雜的恥辱,葉一肖的笑容終於在臉上完全綻開,眼睛中滿是譏誚。

手伸進了冉竹衣衫,冉竹終於有了反應,眼睛也有了聚焦點,她身子下意識往後縮,然後妄圖站起,卻只是被一把按下。

男人高大的聲音充盈著冉竹的視線。

“你不是就想這樣嗎?我滿足你啊!”

“葉一肖,你瘋了!放開我!”冉竹伸手去推,卻像是推一堵墻,只覺得無力。

“你知道你有多美嗎?”葉一肖將臉貼在了冉竹臉上,一雙手卻仍舊沒有半點松懈,照舊死死按著冉竹的手。

燈光下,冉竹的頭發散落,黑得發亮,上面盛放著她白皙宛若雕塑的臉。此刻,這張驕傲的臉上被驚恐布滿,但是驚恐是無力的,就像是花,越是美麗,越會被摧殘。

風,越發大了。

袁溪橋就是在這裏墜落的,黑暗中,他的屍體上的鮮血也許還未流盡,而他拼命保護的人就在他的葬身地被人欺辱。

“袁溪橋就是在這裏沒的,我們換個地方好不好。”冉竹放棄了掙紮,扭頭去看窗子,空洞,無聲,像是瞎子的眼睛。

“你害的嗎?”葉一肖楞了下,卻沒有放手,看著冉竹的淚,臉上笑容更甚。

“是。”冉竹沈默了半響,終於還是承認。

是的,一切都是我害的,如果沒有我,媽媽會過的很好,如果沒有我,袁溪橋也不會死。甚至陶盈袖。

遲來的憐憫吞沒了冉竹。

在將陶盈袖推下時,她只是覺得痛快,現在鮮血經歷多了,作為一個人的感情才被喚起,只是後悔有什麽用呢?後悔能讓袁溪橋回來嗎?

“那讓他看見你是什麽樣的女人不是更好嗎?讓他看看你是怎麽在我身下呻/吟的不是更好嗎?”

“你混蛋!”冉竹憤然。

“我一直都是個混蛋。”葉一肖不置可否。

女人的慘叫一直在夜色中回蕩,這不是人間,這是地獄。

杜小蓮目睹了一切,卻一直不曾出聲,她只是睜大了眼睛,一直一直不曾閉眼。

最後冉竹暈了過去,葉一肖拿起了房間裏的木棍,比劃了一下,卻終究沒有下手,只是往地上啐了一口,轉身離去,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。

這樣不挺好嗎?

為什麽要出去,去直面那個已經劃分好了階級的社會,去面對追捕與死刑。

他閉上眼,想象著炸/彈在地底炸開,血肉橫飛的場景,心中只有平靜。

地獄才是我的歸宿。

杜小蓮在黑暗中走了出來,燈光將她的影子拖得很長,蓋住了地上的冉竹,然而即使是這樣,依舊無損她的美貌。

杜小蓮蹲在了冉竹旁邊,聽著她無意識的呢喃,“救救我。”

棍子順著地面滾到了腳下,杜小蓮拿起了棍子,又放下。

她想起了自己的幻境。

“你這麽胖!憑什麽喜歡我!”男生俯視著杜小蓮,刻薄的話不斷從嘴中吐出,伴隨著身邊一陣陣笑聲。

什麽叫群體?

大概就是與其他有著明顯界限,對內無限團結,對外無限排斥的東西吧。

杜小蓮是那個其他,也是那個外。

所以,我很羨慕你們呢!羨慕你們這些長得好看的,羨慕你們即使冷漠也可以得到冰山美人的稱號,羨慕你們即使高傲,也會有人來追隨。

所以,我很喜歡你吶!從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了,尤其是你這張臉。

胃中的食物在翻滾,杜小蓮控制不住食物的倒流,感覺到了口中一片酸,又將食物咽了下去。

和男朋友分手後,她就有了暴飲暴食的習慣,吃多少吐多少,卻仍舊控制不住吃,只有食物可以撫平她內心的空虛。

照片在眼前一張張浮現,她不是壞人,一直都不是,可是,她卻有著最平庸的惡,小心眼,善妒,自卑……

將前男友的現女友裸/照發布出去應該不叫壞吧,只是她活該。

杜小蓮想著網上那些評論,翻湧的胃終於好了一些。

我不是壞人,你知道嗎?

杜小蓮對著冉竹喃喃,然後舉起了手中的玻璃碎片,用力紮了下去。

我不是壞人,所以,我不會殺你的,可是,你這麽好看,也夠幸運了,也該嘗嘗不漂亮的壞處了。

燈光下,鮮血像是蛆,在地上慢慢流動。

影子也像是蛆,在挪動,醜陋不堪。

幻境像是水,往一處流著,匯聚著,把所有情緒放大。

方青時又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,心中一跳,是又有人死了嗎?所以自己才可以看見過去。這些過去是真實的嗎?還是只是幻境。

心中有疑惑,情緒卻不受控制,醫院的走廊上人來人往,卻都是一身白衣,腳不碰地,這是鬼還是人?

方青時在一層一層的幻境中掙紮,分不清現實和虛幻,只好閉上了眼睛,抱住自己,打算死扛到結局。

一個男人抱住了自己,方青時睜開了眼睛,正好對上了媽媽的眼睛,虛無,縹緲。

“媽媽?”她呢喃,只是換來了一陣打,“連人都分不清了嗎?”

頭一轉,是那個男人!

方青時扭動身子,想要下來,一張嘴就被捂住了,“我叫你不要動!聽見沒有!你是我的孩子,不跟著我跟誰,那個臭婆娘已經死了,你別想了!”

男人頭上戴著一頂帽子,他正在被警察追捕,卻還是敢在醫院帶走方青時。

但是,方青時明明看見了媽媽,就趴在男人肩頭上,一張臉上滿是血汙,一雙眼睛空洞無神。

“怎麽這麽重啊!”男人抱怨著。

方青時轉了頭,看見醫院那些影子都轉了頭,看著自己,他們之中有的頭已經偏轉了一百八十度,卻還是若無其事地用空洞的眼神目送著方青時。

男人一路穿過影子像是穿過迷霧,沒有絲毫阻礙,能看見這一切的只有方青時而已。

幻覺吧!這是幻覺吧?為什麽要給我看這些?純粹嚇唬我嗎?

方青時知道林淮葉不是那麽無聊的一個人。

走廊的終點處,一個男人站立著,身形高大,臉色卻慘白。

他向方青時伸出了手。

身邊一切潮水般褪去,白衣影子,媽媽,那個男人……都消失了,只有那一雙手是真實的。

方青時也向他伸出了手。

是溫暖的感覺吶!

手指粗糙,手心溫暖,手掌寬廣,這樣真切的感受,就像是噩夢中的懷抱,可以將一切都變得美好。

方青時拉著他的手,跟在他身後,遠離了過去,遠離了醫院,心中有無限的安定。

路,到了終點。

男人沒有放手。

方青時也沒有。

沈默在兩個人中蔓延。

“宋隨川,你究竟是誰?”方青時還是忍不住問了。

“你認為我是誰,我就是誰。”手中的溫暖離開了,方青時下意識去抓,手只向前移了半厘米,又縮回來了。

感情雖然洶湧,理智卻還在。

“我想知道我的過去,我也想知道我和林淮葉的關系,我要死了,我不想就這麽無知到生命盡頭。”

“無知不是壞處。”

“你不是神,你無權為我做選擇。”

“那你就去自己尋找吧。”宋隨川大踏步往前走去。

“林淮葉!”方青時在身後大喊,果然看見宋隨川身形頓了頓,然後以更快的速度離開了。

黑暗中的頭顱。

方青時想起了宋隨川的幻境,林淮葉一直沒有找到的不就是頭顱嗎?所以這一切的幕後黑手就是宋隨川嗎?

可是自己呢?自己又和林淮葉是什麽關系。

過完的迷霧不曾散開,方青時連個方向也摸不到。

不,其實已經有方向了,如果自己的回憶是真的,那麽自己的母親就是被父親殺害的,而自己被父親帶著一路逃亡,可是從車禍中醒來的時候,自己面對的卻是父母因為車禍很早就去世的消息,所以我是被收養了嗎?我的收養和林淮葉有關系嗎?她是我姐姐還是妹妹?我和宋隨川呢?

方青時蹲下來,抱住了自己的頭,疼痛的感覺又湧了上來,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腦中一直沖撞著,想要破殼而出。

人的記憶是不可靠的,這個世界也是不可靠的,都是幻覺,都是幻覺。

方青時眼前終於一片黑暗,暈倒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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